隔日,天气放晴。
这是谢道韫正式为学子们授课的第一日。苏广白难得起得早,不到卯时就准备得当。马文才第一次见她这般积极,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。
这一日,谢道韫讲述的是《木兰辞》。学堂之中,书声琅琅:“雄兔脚扑朔,雌兔眼迷离,双兔傍地走,安能辨我是雄雌……”
诵读完毕,谢道韫开始询问众人对这篇诗的看法。这本是讲述忠与孝的篇章,梁山伯与祝英台却谈出了不一样的理解,谈到女子为何不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,而是困于闺阁之中。
尤其是祝英台,言辞之间流露出对花木兰解甲归田,最后回归到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不解更是叩击人心。
苏广白忽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令人讨厌,至少在对待女子的态度上比其他男子要尊重得多。显然,谢道韫也是这般认为的。
她看上去颇为赞赏:“难得你们二位虽为男子却有如此见解,想来二位的夫人日后定会让花木兰羡慕不已。”
苏广白赞同地点点头,就听王蓝田那晦气的声音想了起来:“我有问题请教,自古以来男尊女卑,敢问先生身为女流之辈,有何颜面端坐其上,让众男子屈居于下而面无愧色呢?”
这话说得刺耳,古往至今对女子就多有偏见,王蓝田此言无异于将谢道韫架在火上,苏广白有些担心地望着她。
谢道韫敛了面上的笑容:“闻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,书院讲堂自然以道高术专者为尊,这便是我为何端坐其上而面无愧色的原因。”
荀巨伯在下面起哄道:“说得好。”
也不知马文才哪根神经搭错了,竟站起身来,接过了王蓝田的话茬,继续闻道:“先生果真才思敏捷,口舌锋利,不过学生常闻女子要遵守三从四德,不知先生以为如何?”
“本席向来从天理,从地道,从人情,此乃三从。执理,守义,奉廉,知耻,此乃四德。”
苏广白看向马文才,心道看这厮还能如何说。
“先生明知三从乃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,夫死从子,而妇德、妇言、妇工、妇容这四条先生又遵从了哪一条呢?”
谢道韫一时无言。
苏广白气得站起来想打他,这人是怎么回事,谢姐姐自幼双亲身亡,谁人不知,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?
只听梁山伯与他辩道:“马公子此言差矣,德言工容这四德就是男子亦当遵循,强行区分男女岂非落了浅薄……”
余下的话苏广白未曾细听,见谢道韫不着痕迹地向自己点头示意,才心下稍宽,转头横了马文才一眼,正巧听他道:“……若是男子就随我一同离去!”
此话一出,学堂之中除去她与荀巨伯二人,只剩下梁山伯与祝英台,其他人均已随马文才蜂蛹而出,作鸟兽散。
“这……”荀巨伯凑近了她,“怎么回事?”
苏广白知他是问马文才,没好气地:“他脑子有病!”亏自己还在荀巨伯面前说了马文才这么多的好话,谁曾想他竟也是这般不尊重女子,心存偏见之人。。
苏广白怒从心中起,顿觉自己这些日子的好意都喂了狗了,心中暗暗发誓定不再同马文才说上半句话。
梁山伯有些不安:“是学生多言,与文才兄起了争执,连累了先生。”
谢道韫温和地笑了笑,摆摆手,还未说话,就听苏广白气呼呼的声音:“与你无关,分明是马文才是非不分,黑白不变,他这般迂腐老旧的思想与那些穷酸儒生有何区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