翁顾一走,叶昶便没形象地瘫坐在沙发上,啜着咖啡出神,过了一会儿苦笑道:“真后悔没带人来,你们俩的团队应该都希望打官司吧。”
元骁和宋经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。他们一个法务想立功,一个公关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,自然都是赞同的。毕竟,他们平时又不用和星耀文化打交道。宋经理甚至劝道:“翁总又不是没想退路,不是说好买花样文学的IP吗?再加上原创剧本,和之前从星响买的IP,暂时和星耀交恶也没关系,再说,生意场上哪有永远的敌人,咱们的戏好好拍,拍火了,还愁那位王总不来攀?”
“你说的轻巧,星耀文化什么地位?要是知道我们和它交恶了,我看花样文学也不敢和我们做生意了。毕竟这节骨眼上和我们合作,就是要站我们和星耀作对了——咱们翁总是君子,那边王总是……任谁看都是那边不好得罪。”叶昶觉得头疼。
元骁道:“所以翁总才说过一个月才打官司啊。这不是指望叶总你这个月快马加鞭地搞定花样吗?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,花样不敢从也得从了啊。”
叶昶瞪了他一眼:“你们当律师的都是这么说话的?还生米煮成熟饭,我是什么流氓吗?”他其实也犯愁,本能地觉得星耀不厚道,但是敲打敲打,要点好处也就是了,不该这么彻底都闹翻,可是按着翁顾的作风,他想要反驳他的决议,自己得提出个靠谱的点子来——要是能想到,他也就不用昨晚火急火燎地坐红眼航班回来了。
没等他愁完,翁顾在另一个会议室的简短讲话就已经讲完了,他大步流星地走回来,又在叶昶对面坐下了。
叶昶想了想,还是提出了异议:“我们买了星耀那儿的IP不止《深宫记》一个,这会儿弄得这么僵,那些IP开发的时候估计也不好动手。”
“你知道星耀为什么敢和元骁阴阳怪气不好好说话吗?因为他们觉得,卖都卖了,钱我们都给了,不开发这些IP是我们自己的损失,他们不用怕得罪我们。”翁顾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,“他能这么想,我也能这么想,买都买了,IP都归我了,我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,管他怎么想呢。就是他硬逼着旗下的作者不帮我们宣传,别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,宋经理到时候会处理好的,对吧?”
宋经理这才知道叶昶在心虚什么——IP之所以能叫作IP,就是因为它们原作广泛的粉丝基础本身就是一种宣传手段,不求原作粉丝卖力帮改编剧吆喝,起码也要混个和平相处,可现在闹翻了,按着王复的行事手段,少不得要命令底下的作者不许帮改编剧宣传,甚至要表明对立立场——哪怕作者们更愿意自己的作品改编成的剧广为人知,恐怕也不得不屈服于他。翁顾这么一问,他也不禁说道:“倒是能解决,可是这样,难免要得罪那些作者的粉丝的。路人缘这种事是个玄学,有些路人会因此去看咱们的剧,有些路人可就是看看热闹就散了。到时候我们剧的宣传情况,恐怕要打折扣。”
叶昶忙道:“老宋说的是啊!”
翁顾笑着说:“谁说那些IP我一定会拍了。”
不只是叶昶,元骁和宋经理也愣住了。
“咱们总共买了星耀3个IP,除了《深宫记》,其他最贵的也就是一百多万,就是全放在那里等到五年期满,也就是几百万的损失,比得上我为《深宫记》投进去的这些钱?《深宫记》已经到了这地步了,不拍下去、不红红火火地播出,我要亏多少?星耀的那些作者不想帮我宣传,我大不了不拍就是了,五年之后,他们换家公司卖去,就看看别家公司能把他们的作品拍成什么样好了,反正我白付了钱,他们也不亏是吧。”翁顾道,“你手里的本子够多,不愁戏拍就行。王复那行事作风,也是得有个比他狠的人刚一把,灭灭他的气焰了。”他说着说着竟然笑了,“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脾气比他好,比他会忍呀?”
叶昶被他这么一问,竟也答不上来了。
别人被他温文尔雅的样子迷惑住了也就罢了,他可是从小就认识翁大少爷了。翁顾有教养是真有教养,傲却也是真傲。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,做什么都冒尖,身边全是捧着他的人,没把尾巴翘到天上去都算是翁行舟和顾远琳教导有方了。就这样一个人,考次第二都能心底憋着气,要他安安分分地受王复的欺负?
连叶昶都觉得自己好像被他西装战袍下内敛斯文的皮囊骗到了。
“你这几天辛苦,把剧本储备的事儿解决了。”翁顾温声细语地笑着说,“大家帮我把这口气出了,庆功宴上提什么要求都行。”
他从来不喜欢被人拿捏,这事儿可大可小的,但是星耀办事不靠谱,把他们连累到了风口浪尖上,又不上不下地吊着难受不说,后面王复的态度也实在不像话。别说翁顾这样心气高的了,就是元骁当时听了都火气大。
宋经理在这些人里年纪最大,可是和翁顾共事的时间却是最短的,还不能适应他这种作风。睚眦必报放在任何一个二世祖身上都显得顺理成章,可翁顾给人的印象从来就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富二代,他赏罚分明,大胆果决,给的待遇也大方,是个难得让人省心的老板,也是到了这时候,才能让人意识到,这也是个任性的主儿。
叶昶无奈地笑笑,等公关部和法务部的人走了,才说出自己的担忧:“有些事儿不是我承诺了就能办成的,我会全力以赴,你也要做好花样文学会拖着我们好几个月的心理准备。”
“就这几天吧,我让冯院长组个局,你也一起来。”翁顾说道。
叶昶眼睛一亮,翁顾的舅妈冯涛女士是电影大学戏剧文学学院的院长,本人是个颇有名气与口碑的家,半个娱乐圈的编剧都是她的学生,她要是组局,能来多少有能量的宾客?他一下子有了底气,笑道:“冯院长这么忙,你让她组局她就组局了?不知道的,听你这口气,还以为她是你的晚辈呢。”
翁顾笑了笑:“她儿子在我的综艺里呢,前几天就说要请我吃饭。”
“就是岑今去的那个综艺吗?”叶昶忍不住问,“早上在电梯里,你说的就是她?”
翁顾眼神闪了闪。经历使然,他从小就不喜欢把自己的私事说给别人听,甚至一度觉得凡是与工作无关的事都算隐私,当年更是对岑今把她所谓的追求、恋爱都与别人商量的行为又气愤又羞恼。不过事到如今他才知道,原来真的喜欢一个人又举步维艰的时候,会打心眼里萌生一股倾诉欲,盼着随便谁也好,能给自己一点建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