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北心生向往:“这么漂亮的鸟儿,此生能见上一面也无憾了。”
“国主夫人就是怀着这种想法,叫南海岛主送来了最美丽的箜篌凤。”说到此处,百灵夫人的神色逐渐暗淡下来,“可惜箜篌凤翻山越岭来到君安城,也只给城主夫人献了一首天籁。之后,就没见过它有精神:整天垂着头,窝在窝里,山珍海味都不吃不喝,时间一长,羽毛稀稀拉拉,天女琴手变成秃了毛的山鸡。城主夫人心焦,请来君安几乎所有训鸟师,一番观察诊断,数十位师傅皆摇头叹气。”
祁北的心跟着沉了下来:“好可怜的箜篌凤。最后呢?医治好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她摇头,十分简短地说出奇鸟的命运,“死掉啦。草草埋了。”
再美丽的生物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,更何况,箜篌凤之死并非寿终正寝。祁北的心一揪一揪,连忙问:“鸟儿到底生了什么病?”
“那个时候我刚去君安城不久,还没嫁给时禹。听时禹说,在城主夫人请来的训鸟师中,曾有一个斗胆建言,说南海十八国与夏源之地言语、饮食、习俗不通,恐飞禽走兽亦是如此。君安城里没人知道南海十八国的环境如何,也不了解箜篌凤的习性。城主夫人着急之下,赶紧派人修书,遥请南海岛主的御用训鸟师来救活箜篌凤。可惜路途太远,书信久久未达。”
“真的好可惜!”祁北慨叹,“难道鸟儿也会思乡心切吗?”
“不仅仅是思乡。”见四下无人,走路已长,永生花绽放更加灿烂,她便找了个地方坐下,祁北赶紧铺开了张早就备好的绒毯,叫她坐着舒服些。
“多谢你。”百灵夫人感激他的无微不至,“箜篌凤本就是属于山野自然的鸟儿,要想展喉高歌,那得是十分自由自在的开心状态。非要关进笼子里,逼着它天天给城主夫人唱歌,就连经受训练的歌女嗓子都会哑掉,更别提生性自由的鸟儿了。”
她望向君安城的方向,喃喃:“君安,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啊。”
祁北默默陪伴在她身边。
“其实有一段时间,箜篌凤几乎就活过来了。”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,悲伤道,“城主夫人若肯放出一条生路,箜篌凤也不会死。”
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原来在那个时候,叶时禹带着刚见面不久就私下订了婚的旭小姐入宫拜见城主夫妇。旭小姐人手、受不了城主夫人对她出身的明嘲暗讽,找了个借口暂时逃离,自己一个人在小院里闲逛,无意中发现了精神不济的箜篌凤。鸟儿尾巴上靓丽的羽毛都已经掉光了,脑袋垂耷着,无精打采,不管是什么珍馐,全部丢在一旁,就好像垃圾一样,完全瞧不上。
等众人发现御官自己指定的未过门妻子消失不见,城主夫人冷笑一声,讽刺道:“……她那个山野娃娃的性子改不了了吗?又扎到鸟群里面去啦?到了别人家,更别说这宫中,该坐住就得坐住,该待人接物就好好做个样子出来,瞧她畏畏缩缩的,形态举止一点不大方。连长在身上的两只脚都管不了,说走就走了,以后还要闹出什么花样来?时禹呀,你确定要找这个女人吗?城里长相更好,家世雄厚的千金小姐多了去,哪一个配不上你?”
御官打着哈哈。城主夫人一气之下,带着众人除去寻找,想瞧瞧旭小姐又在勾搭什么破鸟。刚要出门,便见到旭小姐抱着箜篌凤飞快跑回,上气不接下气地喊:“它畏寒,吃不惯这边的食物又思乡,快来帮忙。”
城主夫人惊得连连发问:“你能听懂南海十八国度的鸟语?”
旭小姐急道:“箜篌凤哪儿吃得下黄焖鱼翅??”
暂时救回半条命的箜篌凤在旭小姐的照料下,慢慢长出新的一层小绒毛,虽然不似曾经的尾羽那样光泽靓丽,也尚且不能如刚来到君安城时那样震喉高歌,但好歹有了点儿生命复苏的迹象。
它变得极其依赖百灵夫人,一天不见到,就想得要命,茶饭不吃,非得百灵夫人抱着,才肯张开那娇贵的鸟喙啄一口小米。而每次百灵夫人尚未踏入院子,它就连飞带跑扑着翅膀扎进她怀里,激动不已。
御官好奇问低头摆弄箜篌凤的她:“听训鸟师说,西南天极的人与我们言语不通,禽兽的言语也不相同,你是怎么听懂它需要什么的?”
旭小姐笑道:“用心听呗。它们的语言哪儿有咱们的难,学几遍就会了。”
见御官一头雾水,她带着点小骄傲,续笑道:“怎么样,你还没过门儿的夫人不是一无是处吧。告诉你哦,箜篌凤的好聪明,它们会模仿其他鸟叫呢,这几天它把西南天极三百二十种鸟儿的叫声都给我唱了一遍,我大约都能听懂啦。要是有机会去到那遥远的海之南,我能顺利跟当地的鸟儿说话,可别吓到你呀。”
这叽叽喳喳如出一辙的禽鸣声,难道真有区别吗。枉御官自负奇才,飞鸟的鸣叫到现在都没能区别出来。
就那几天,箜篌凤的身体似乎真好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