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又去看死者衣袍下摆和脚上官靴,很快道:“死者后脑有受袭击的外伤,当是先被袭击晕厥,又被拖行至此处,用麻绳吊起放入锅中,此时死者转醒,甚至挣脱掉了手上绳索,可他受过伤,锅里又是烫水,死者只需用什么将他按住,他便挣脱不得,最终溺死。”

    因锅灶宽大,左右两侧分别架设了几阶木梯,而盛水的水瓢也有长短之分,宋怀瑾去一旁将几个长柄水瓢拿起来,发觉其中一个仍有水渍,他叫来刘义山问,刘义山道:“夜里锅炉房是不熄火的,子时之后,若无人叫水,差役会在离开之前架上柴火和炭,早晨卯时便起身过来,这时灶内火还未全灭,锅里的水也是热的。”

    田万春和辛原修定在卯时相见,锅炉房的差役也是卯时来此发现尸体,时辰正好合上,他道:“锅炉房距离东边馆舍不近,凶手不可能在那边伤人,辛原修定然因为什么到了这附近,而后才被袭击,王肃,你们几个去附近搜查!朱赟,去找辛将军的随从来!”

    今日本启程赴京,辛原修的两个随从也早便准备妥当,可他们没想到,辛原修竟在离开之前死在了驿站内,二人白着脸被带来锅炉房,一看到辛原修的尸体便跪了下去。

    其中一人道:“前夜大火之后,少卿大人让诸位大人和随从同住,我们便和将军住在了一处,后来将军和田公公约好卯时相见,昨夜我们便早早歇下了,我们二人睡在暖阁,到了半夜,我曾听到门响了一声,可当时睡意太深,并未起身查看,我猜是那时将军出门了。”

    另一人道:“我未听见那声响,不过寅时过半我起身小解,当时看到将军的床榻空着,我不知将军去干嘛,想着卯时便要出发,他到了时辰总会回来的,适才我二人起来,久等将军都未回,正打算出门找他,便听闻将军出事了。”

    辛原修果然是半夜自己离开了屋子!

    宋怀瑾又问:“昨夜可有异常?他怎会半夜离开屋子?”

    两个随从忽视一眼,一人梗着脖颈道:“也并无异常……只是……只是将军这两日有些心神不宁,似乎被余大人出事吓着了,再加上要赴京面圣,他觉得此行不太吉利,或许面圣的结果也不会好,因此有些忧心。”

    宋怀瑾眯眼回想,每次见到辛原修他都十分镇定,难道是装的?

    这时戚浔在旁问:“你们跟了辛将军多少年?”

    “我们跟了将军六年。”

    “他此前回京过几次?”戚浔又问。

    “此番是第三次了——”

    “那他此前为何从来不曾住过芙蓉驿?”

    昨夜他们看了一晚上的文书记录,辛原修竟然从未住过芙蓉驿,他和余鸣一样,上一次出现在芙蓉驿的文书上,便是十二年前他二人同一日住进来。

    一个随从道:“第一次入京有些着急,路上休息的少,不过上一次,也就是三年之前,将军提前在北面百里之地的沁源驿歇下了。”

    戚浔不知这沁源驿,刘义山在旁道:“沁源驿距离我们此处快马也就半日路程,那里十分逼仄狭小,主要负责为军中八百里加急的信差换马。”

    戚浔眯眸,“可否仔细说说?”

    那随从没想到随便一言却说到要紧处,紧张道:“小人记得那次还不到黄昏,将军却说早些歇下,而后一口气赶去京城,那次也是小人跟着,小人知道前面便是芙蓉驿,心底还有些遗憾,因那沁源驿实在小得很。”

    戚浔看向宋怀瑾,宋怀瑾也将竖起了眉头,官驿本就是为来往官吏准备,芙蓉驿宽敞,食宿堪比酒肆,辛原修放着芙蓉驿不住,却去沁源驿,他分明是有意回避!

    “那他此番为何住进来?来的时候可有何异常?”

    一个随从想了想,“若说古怪之地,是我们半月前出发之时将军收到了几封信,待上路之后,提前五日将军便说要住来芙蓉驿,小人们还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“收到了信,莫不是有约?”宋怀瑾忙问,“那些信还在吗?”

    随从摇头,“都不在了,每收到一封信,将军看完便会烧掉。”